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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光闪过。
“凌辰！”
*
叶子暮一脚踹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
清晨的风穿过敞开的窗户，掀起了洁白的窗帘，金色的阳光倾泻在平躺在地的少年茫然的脸上。
“明明刚才还是晚上......而且这里是......”
他记得，这里是他以前在家的卧室。
不对，他明明正在和凌辰处理一个能制造幻象的超能力罪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以前的家里。
而且——
“听不见了......”
那些自从他觉醒超能力后，日益敏锐的五感，能听到整个北苑市的听力，好像消失了一样。已经变得习以为常的能力突然消失这件事，让叶子暮慌了一下。但他随即冷静了下来。
“总之先去找凌辰，他肯定有办法。”叶子暮一个仰卧撑了起来，然后扑向自己的衣柜，从一堆看起来五花八门怎么看都不像父亲定的新潮衣服中，拿出了看起来最朴素的衣服——自己之前的校服穿上。
换好衣服后，叶子暮悄悄地拉开房门，狗狗崇崇地探出头。
如果他的超能力没有消失的话，一定会选择从窗户飞走。希望父亲已经上班，不然撞面的话会十分尴尬。
自从生日的那一次.....说开了之后，叶子暮和父亲就再也没联系过了。两人就像保持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一样，就算是必须家长出席的活动，也不会出现在同一空间里。
有时候，叶子暮会想，如果母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带着葱花气息的鸡蛋香气从门缝中扑面而来，温馨的哼歌声也传了进来。
正在摆桌子的女人抬起头来，正对着叶子暮。看到神色呆滞的少年，噗地笑了起来：“终于醒了。我可要把今天给记下来，这可是我的小叶子头一次赖床啊。”
柔软的浅棕色波浪披散在耳后，女人有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岁月仿佛对她格外恩赐，使得那张靓丽的面容上总是洋溢着少女般的青春活力。李佳倩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像看着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妈妈......
那张曾经被无数次在视频中观看的面容真的出现在眼前，叶子暮只感到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发不出一声声响。
他是在做梦吗？
“怎么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啊。”李佳倩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没发烧啊，是还没睡醒吗？”
“都7点多了，这个点才起来，才不自律了。”叶晟穿着爱心围裙，一手端着一盘子葱花煎蛋，一手拿着锅铲，板着脸走了出来。
看到这从未见过的父亲的形象，叶子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佳倩对着丈夫嘟起了嘴：“7点多起了怎么啦，我小时候都是7点多起的。只要不迟到，起晚点怎么啦。”
“一日之间在于晨.......”
“别理你爸，咱们吃饭。”李佳倩推着儿子到餐桌前坐下，把最大的一片煎蛋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想了想，担心正在成长期的儿子营养不够，就又放了两片。
*
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母亲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工作中的趣事，她好像有永远分享不完的乐趣。父亲认真地听着，那张严谨板正的脸都要融化在眉宇中流出的温柔中。不论母亲说什么，父亲都会很快很好地捧上场。他们对视的时候，形成了无人能插入了气场。
叶子暮沉浸在这美好的氛围中，直到被母亲开车送到学校，才开始回过神。
太美好了，这一切都太美好了。
“小叶子，下午的中秋表演活动要加油啊！我会把你爸拽过来一起看的！天大地大儿子的事最大！”
什，什么活动？
*
时间线在一年前的世界，而且没有超能力，没有异变和犯罪。
叶子暮在上午的课间，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做了调查。
自己只是普通的中学生，乔伊是普通的科索沃财团大小姐，没有戴隔绝接触的手套也没有超能力。北苑医院没有爆炸过，那些之前经历过的事故和超能力犯罪全都没有发生过。
而且今天的日期是农历中秋。
没记错的话，在早上从床上醒来之前，遭遇那个有着幻象能力的对手的日期，也是中秋晚上。
他们是一起遭遇的敌人，既然他来到了这边的世界，凌辰会不会也过来了？但是早上凌辰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
“叶子暮，你嗓子好点了吗？”
刚准备用午休时间去找到凌辰，商讨一下现在的情况，叶子暮就被江晓喊住了。
“啊？啊......咳咳，还好。”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叶子暮含糊其辞。
“要是还没恢复的话，下午就对口型假唱吧，反正是合唱，而且凌辰这几天当领唱练习得也挺不错。”
“嗯......江晓，你知道凌辰去哪儿了吗？”
“他上午去参加北苑市机器人竞赛去了。现在差不多回来了吧，你有事找他？”
“嗯，是的，有点事。”
“我要是看到他，会让他来找你的。”
突然，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两人一个冷颤。回头一看，乔伊正阴沉沉地盯着两人，嘴里小声地碎碎念。
乔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凌辰不回我信息是不是你们两个一直发信息霸占着他的回复......
*
在学校食堂是晚饭后，叶子暮去学校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突然视线里一道蓝光闪过，一下子绷紧了神经的叶子暮快速伸出手抓住了蓝光。
“诶？蝴蝶。”
被困在掌心的，是一只巴掌大，粼翼闪亮真的如宝石般光泽的蝴蝶。
“蓝摩尔福蝶，常用名蓝闪蝶，生活在中美洲和美洲。闪蝶蝶翼上的结构是由多层立体的栅栏构成，类似于百叶，只是其结构远比百叶窗复杂。使得光线照射到翅上时，会产生折射、反射和绕射等物理现象。”
“凌辰！”听到熟悉的解说声，叶子暮惊喜地回头。凌辰一手挥着，一手拿着一个馒头吃，正慢悠悠地走过来。
一个照面，叶子暮就看出来，眼前的凌辰并不是跟自己有着同样经历的凌辰。凌辰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复杂的。那些复杂到他难以理解的感情，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其他什么。
显然，眼前的凌辰跟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蓝闪蝶不是亚洲的自然物种。为防止生物入侵，还是对于外来物种保持警惕比较好。你说是吧？”
面对仿佛话里有话的试探，叶子暮苦笑了一声。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认识的叶子暮，你信吗？”
*
“如果你不是叶子暮的话，我会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凌辰敲着装进了蓝闪蝶的玻璃罐子，思索着刚才所听到的话。听起来似乎是中二少年的臆想，什么超能力啊，超级英雄和反派啊。不过，叶子暮描述中“我”使用过的武器和道具，理论上是有能完成的可能性......
“我都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叶子暮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庄子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翩然起舞，四处游荡。”凌辰对着太阳举起罐子，观察着在光的不同角度下变换着色彩深浅的蝴蝶，“他醒来后，一时分不清，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他。”
“你是说，那个有超能力的世界可能是我的梦吗？”
“不，我是想说，为什么不能即是梦又是现实呢？蝴蝶的生活是蝴蝶的现实，庄周的生活是庄周的现实。而蝴蝶是庄周的梦，庄周是蝴蝶的梦。”
“.......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你要确定你是谁，你属于哪个世界。第二.....你想留在这里吗？”
凌辰问道。
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没有光怪陆离的超能力，但是幸福平凡的世界？
*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留下来。不择手段也会留下来。”
蝴蝶的阴影投在凌辰的脸上。
*
自认为完成了开导叶子暮的任务，凌辰满意地带着蝴蝶离开了。一进教室，他就被委托他开导叶子暮的江晓抓住了：“叶子暮出什么事了？一上午都不对劲。”
凌辰把玻璃罐子往江晓手里一塞，在自个位子上坐下：“没什么事，就是到了中二的年纪了，正常现象。”
“中二病？你说叶子暮？不可能吧？”
“叶子暮也是个人，有中二病多正常。”
“他怎么个中二法，和你一样幻想自己穿着紧身衣取个艺名潘洛斯去拯救世界吗。”
“我去！你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的秘密笔记！我明明都藏起来了！”
“上次我去你家借笔记时，赵姨给我笔记里有一本，里面还写着.........”
“啊啊啊，不准说！”
凌辰窜起来捂住了江晓的嘴，然后阴测测地靠近：“你最好老实把我的本子还我，否则......”
突然，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两人一个冷颤。回头一看，乔伊正阴沉沉地盯着两人，嘴里小声地碎碎念。
江晓：啊，感觉这场面早上好像经历过一次了。
*
直到下午被塞了歌词本，之前一直忙于探查这个世界的叶子暮，才知道了这次中秋的他们班的合唱节目是什么了。
《明月几时有》
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啊。叶子暮松了口气，还好是他背过的诗，到时候只要跟着大家一起唱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叶子暮，在台上看到台下坐着的父母后，突然感觉有点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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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朗朗的歌声随着乐声回荡在大堂。
赵梅指着舞台上的男领唱，跟身边刚认识的家长说“那是我家孩子”，嘴角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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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坐在最后一排的科索沃财团集体打着”乔伊小姐最棒“条幅，当爹的更是带头挥起了应援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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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看到近些天忙于工作的父母没有错过这次演出，江晓不禁提高了声音，歌声更为清脆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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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我的小叶子，已经长成大帅哥了。”李佳倩感动地落泪，“孩子他爸，别愣着，赶紧拍照啊！”
“我在拍。”即使在被妻子摇晃的过程中，叶晟持着DV的手也在他的精确控制下——如鸡头一般保持静止——完美地拍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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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叶子暮恍惚间看到光影的交错。
20年的元旦晚会，现在的中秋会，照亮了他18岁的烟火，圆满的明月.......台下的父亲身边那个鲜活灵动的身影，如此陌生，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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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会散场后。
“我的小叶子，我的小心肝啊。”李佳倩抱着自己儿子蹭啊，蹭啊，“唱了这么久应该渴了吧，妈妈这就给你去买矿泉水。”
“妈，不用了。妈？”叶子暮没拦住母亲，只看到她绝尘而去的背影。
即使因为妻子的影响变得更放得开，叶晟也不是健谈之人。叶子暮因为在之前世界和父亲的复杂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叶家父子两人一起等着李佳倩，相顾无言。
许久，叶子暮开口，声音低落：“爸，如果.......母亲当初，因为生我，出了意外......你会恨我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在内心里抱头哀嚎，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父亲当然会恨他了，就像在他那个世界一样——
“我不会恨你的。”
叶子暮瞪大了眼睛。
“你是你母亲给我的最珍贵的宝物。我是不会恨你的。”叶晟顿了一下，对他来说表达自己内心一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虽然如果是那样的话，面对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酸涩的感觉盈满了眼睛，叶子暮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叶晟你又趁我不在欺负你儿子了是吧！”
“不，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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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尝尝我做的月饼。”
李佳倩喜滋滋地把月饼放在摆在屋顶的茶几上，招呼着丈夫儿子。
“非常好吃！”叶子暮几口就吃完了一个，爪子又伸向第二个。
“糖放多了。”实话实说的叶晟屁股上挨了老婆一脚。
圆如玉盘的盈月高悬于空，洒下皎洁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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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嗯？”
“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小叶子。”
*
“清醒了吗？”
睁眼就看到凌辰拿着一个小手电照他眼睛，叶子暮一个仰起坐了起来。
“凌辰......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那一定是个美梦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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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要赶紧回去吃月饼了，不然就没我们的份了。”凌辰张开了双翼，迎着夜风，从破了个大洞的窗户率先飞了出去。
月光落在碎了一地的玻璃上，折射出破碎的银光。叶子暮站在洞口，仰望着夜空中的玉轮。
不论身在何处，所见的中秋之月都是那么美丽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叶子暮轻声地唱了出来。
*
END
